开花的蘑菇

不必记得。

【北南除夕24h|18:00】玫瑰先生

 

* 是玫瑰先生和他的宝贝珍珠。

* 加粗部分是原文第54.55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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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丁汉白将还在商榷的单子一一落实,主要接高精工艺品,积累口碑。连轴转大半天,窑厂熏得慌,他跑河边草坪上一躺,铺着外套午休片刻。

       阳光刺眼,他从怀里掏出空信封盖在眼上,眯着,透着光分辨那一行小字。师哥——真想听纪慎语叫他一声师哥,得凑到耳边,攀他的肩膀;玫瑰到了花期——浪漫,勾出种玫瑰那天的景象,他想摘一支亲手送给纪慎语;我很想你——短短四字,言有尽而意无穷,很?纪慎语一定在克制,一定想他想得发狂。

 

       几只知了在河边树枝上没完没了地叫唤,太阳晃眼,声音刺耳,丁汉白烦得厉害,攥了信封“腾”一下坐起来。护城河水静静地流,水面上贴了金箔似的,比天上的太阳还闪。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看着,心里又琢磨着,金箔多俗气,换成珍珠才好,圆润、滑腻,仔细抛了光,那就是金山银山也比不上的宝贝。

       这么想着,丁汉白又觉得不是滋味,想他横行霸道二十年,如今也要尝尝这牛郎织女的憋屈。可他比那牛郎织女还不足,人家好歹还有条鹊桥相会,他呢,他只能隔着迎春大道,生怕待得久被发现了就没下一回。

       呸,什么叫没有下一回,他丁汉白从来就不是躺着认命的主。丁家三跨院就钉在池王府街上不会动,他丁汉白自己长了腿,谁还能拦得住他不成?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爬起来敛了外套,回窑厂顺了块小碟就往外走。

       佟沛帆追着问了句干嘛去,丁汉白晃了晃从柳树上薅的新枝,那笑比大中午的艳阳高照还要灿烂。他大步迈得急不可耐,正月过了也是新年,我买烟花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开着破面包车在村里兜了好几圈,才在个犄角旮旯里找到家还卖烟花的小卖部。不过剩得数量不多,种类也少,丁汉白懒得挑挑拣拣,索性直接给包了圆。

       掏钱包的时候还在嫌弃,说话也不乐意避着人,丁汉白边递钞票,边还要睨着眼睛往窗台里瞅:“进这么点子货够卖什么,抠抠缩缩的,生意哪儿能做得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话给老板娘气得吹鼻子瞪眼,原先那点见到端端正正一大小伙子来给她清库存的高兴劲也没了,一袋子烟花往丁汉白手里一丢,翻着白眼把脸一扭,巴不得再挂个牌子闭门谢客:“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?”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买到东西心情好,抖搂完那一句两句的也就舒坦了。他拎起袋子数了数,心里估摸着这么点东西能闹出多大动静。本想着再换个地方找找,看能不能多买上几盒,又怕大晚上的太点眼,别该来的没招来,反而还弄巧成拙。

       这辈子就没这么瞻前顾后过,丁汉白想着这小南蛮子准是他前世的冤家,所以轮回投个胎,才能成了降他的五指山。

       可孙悟空被降得不情不愿,他丁汉白却不同,这叫百尺钢也要化成绕指柔,他遇上那纪慎语便英雄志短,恨不能变为那抹手的油,好日日摆在纪慎语案头,叫他时时记着,刻刻看着,犹嫌不够。

       他早不稀罕当什么师哥,他非得跟纪慎语长相厮守。

 

       路上把车开得像贴地飞,这出了店就没再回过厂保养的玩意哪儿经得起他这么折腾,排气管“突突突”地放炮,引擎嚷嚷得快要跟他吵架,可丁汉白听不见,他哼着歌,他唱着曲,他心里美得很,那些子俗物甭想扰得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一口气开到迎春大道,丁汉白熄火下车,关了门也不走,先假模假样从车顶露出半张脸往街对面张望。

       玉销记前厅里是伙计在跑来跑去地忙活,没见着想见的人,丁汉白抖抖外套,转身进了追凤楼。

       好饭好菜地打包出来,对面还是没个人影,丁汉白再仔细瞅了瞅,别说纪慎语,就是姜廷恩和丁可愈也看不着。

       寻思着纪慎语许是今天在三店忙活,丁汉白也不再跑,上了车发了动,摇头晃脑迎着夕阳开回了崇水旧区。

 

       张斯年家那块破布门帘早叫丁汉白痛痛快快扯了去,眼下看着乱还是乱,可总算能让丁汉白心里头觉着他住得不像是个收破烂的。

       院门一推,门槛一跨,丁汉白双手背在后头,活像个巡视回家的山大王。

       如今天儿热起来,那吃饭的桌椅也搬到了院子里头,丁汉白把吃食往桌面上一放,扬着嗓子喊了句师父。

       张斯年正在辟出来的小厨房里蒸馒头热腌菜,白花花的面团搁在酱汁淋漓的碗沿,他那墨镜上都糊了层没法抹的雾。

       闻言出来,就瞧见丁汉白那副德行,张斯年啧啧嘴,想着自己这徒弟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少爷做派,甭管是扫地出门还是身无分文,这张嘴巴都是顶个儿的叼。

       “哟,汉白啊,”张斯年拿了碗筷酒杯出来,“大单子谈成了?师父陪你喝两杯?”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也不害臊,心安理得看着张斯年摆盘分筷,自己优哉游哉去角落拿了酒瓶把杯子满上。师徒俩面对面坐着,客套话也不必说,酒杯一碰,埋头开吃。

       吃完收拾好,为着明天丁汉白去上海的事,两人又商量一通。事情皆定了数,张斯年去里间休息,丁汉白又坐到外间门口看星星。

       一颗两颗许多颗,数也数不明白,丁汉白从地上起身,掸掸衣服就要出去。张斯年听到动静,喊着问他大晚上的不抓紧休息休息还要往哪里跑。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撩起里间的帘子,冲张斯年笑得春风得意:“师父你瞧,这星星也好,月亮也好,为着不辜负这景儿,我也得去会会我那情郎不是?”

       张斯年险些给酸掉大牙,他掩着那只瞎眼说不出话,手边捞了个瓷瓶就要往外砸,都快脱手了又想起这好歹是他往外跑一趟辛苦倒腾回来的。左右找不到趁手的东西,张斯年气得把瓶子摆回小柜上,落手就往床板上捶。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这个没出息的,居然被六指儿教出来的小狐狸精弄得这般五迷三道,再这么下去,他迟早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浑忘个一干二净!

 

       纪慎语说完就走,利利索索的,关掉一路的灯。摸黑回到小院,怒气发泄完感觉身心俱疲,他忽然笑起来,跟丁汉白厮混久了,噎人也学会几分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可学会了噎人,却学不会那份豁达。丁汉白有气就撒,撒完就忘,为数不多上了心那几回还全和自己有关,叫天骂地,惊天动地,电闪雷鸣地逢人就炸,偏落到自己身上就成了轻描淡写。

       他受着他的恩,念着他的好,从举目无亲的南方来到寄人篱下的北方,丁汉白惯他、宠他,哄着他学会了什么叫有恃无恐、什么叫恃宠而骄。

       哄得他明晓得他贼心烂肺还死心塌地!

       纪慎语走在廊上,脑子里那点念头全飞到了丁汉白身上,崇水旧区住得舒不舒服,平时吃穿用度好是不好,洗完澡记不记得擦头发,一身的伤谁来帮他涂药。纪慎语走着走着,脸上那笑就变了味道,他多想丁汉白啊,他可真是招惹了个叫人牵肠挂肚的祸害。

       整间小院黑漆漆的,那野猫也一早跑回了前院混吃混喝,富贵竹孤零零靠在门口,花圃里的玫瑰花都看不清颜色。

       那点呛完丁尔和的畅快也没了,纪慎语垂头丧气,像段被霜打蔫了的茄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及至北屋廊下,他推门之际听见什么动静,一回头,在漆黑夜空中看见绽放开的巨大烟花。

       纪慎语立在屋门前痴痴地看,等到最后一朵湮灭,仿佛一切斑斓绚丽不曾发生。还未失落,又有一点亮光,隐隐的,飘忽着。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在河边摘了新发的柳条,弯折,糊两层白宣,加一只小碟,点上,此刻摇摇晃晃的孔明灯一点点深入天空。

       灯上字迹分明——我也很想你。

 

       纪慎语站在院子中央,看呆了,看傻了,那孔明灯烛火盈盈,影子落在白宣上,又在风里抖得孤苦无依。他抻长脖子踮起脚,灯上字迹板直有力,是他最喜欢的瘦金体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我也很想你。

       这就够了,他与丁汉白分居两处,离得最近也跨不过这一墙之隔,可这就够了。秋去春至,寒来暑往,一百株玫瑰花谢了又开。琥珀坠子、金云书签、汉白玉佩、玫瑰印章,这桩桩件件,都在这几个字里了。

       世上那些爱别离、憎怨会,可不就是为着这么个念想了么?

       孔明灯高了远了,纪慎语瞧不见了,他拔腿想跑,又忽的顿住了脚。丁可愈得了丁延寿的命来看着他,眼下丁汉白的屋子就叫他占了去睡觉。纪慎语侧过耳朵听了半晌,唯恐方才噼里啪啦的热闹吵醒了人。

       花圃旁的卵石还是丁汉白一颗一颗亲手挑的,纪慎语捡了一粒,站在墙根下,闭上眼睛吸气呼气,把石头稳稳抛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卵石落下,“哐当”一声闷响,纪慎语趴在墙上仔细听,心里想着丁汉白,嘴里就忍不住一句一句轻唤着“师哥”。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立在墙外,燃尽的烟灰扑簌簌落了一地。他抬脚碾灭烟头,垂着脑袋思忖片刻,而后像是近乡情怯,敢又不敢地把手贴上了墙面。墙是冷的,他心却暖和,纵使身无彩凤双飞翼,他和纪慎语也能心有灵犀一点通。

       白日那些疲累一扫而空,丁汉白理理外套,将卵石抛回去,便一步步后退着要走。

       纪慎语见着石子忽然急了,他顾不上有没有人听见,也管不了会不会被发现,他望着瓦片使劲拍墙,嘴里哀哀切切,一声一声,叫的全是“师哥”。

       师哥别走,师哥别留下我,师哥我好想你,师哥你让我见见你……

       一字字泡软了丁汉白的心,难怪说温柔乡是英雄冢,他简直要叫这扬州男人哭绵了骨头。

       可还不能留。

       丁汉白走得一步三回头,这月亮可真亮啊,高高的挂在天上,也不知千百年来冷眼旁观了多少人世间的喜乐哀愁。

       却又肯慈悲着心肠送一句但愿人长久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路可真短,丁汉白还没看够就退到了车边,他披着月色星辉,倚着车门对那再寻不着的孔明灯起誓。

       他想,珍珠,你且等我,等我回来,等我接你,到那时候,珍珠茶楼给你做嫁妆,汉白古玩城就送你做聘礼,旁人许或不许又有何干,我丁汉白就要你纪慎语做我的妻。

       皇天在上,后土在下,丘比特打败了时间老人,咱们这才叫真爱永恒!
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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