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花的蘑菇

不必记得。

【现欧】熄灭月亮

* 给甜甜小唐@风唐Cookie,塘沽锁了。

* 是私设重逢,ooc致歉。

 

>>> 要先熄灭月亮,太阳才能再次升起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 2021年冬天,纽约下了场很大的雪。

       地理上说,四季变换有许多种区分方式,可无论是天文划分法,还是气象划分法,抑或是候温划分法,高述都觉得不够准确。总有太多不可抗拒的因素在影响温度的变化,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什么是能永远存在的。

       又或者正如哲学上所说,一切都要以时间、地点和条件为转移。

       跨越国度的颠倒时差,从小到大的集体宿舍,不期待会有人出现,离开时也能够轻拿轻放。所有那些以为会很困难的事情,到确凿发生的时候才意识到别无选择,总是过分放大过程,再对结果感到落差。

       毕业临行前发了一夜的呆,脚下的爬梯像是带刺,拿到学生卡时才终于肯确信夏天看不到猎户座,可十几个小时的航程结束,那颗高悬的心脏似乎也随着飞机一同下降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没有什么差别,每天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轮太阳和月亮,无法触摸的空气也会走过每一寸季风与洋流。冬天会飘雪,夏天会刮风,时间被打上四季的标签,再划分成恒定不变的十二个月。

       无论待在哪里,都没有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去年欧阳给他发了微信,东京的冬天也在下雪,屋顶落满了白色,轧出的车辙上又积攒着污水。朋友圈的相片里说的再多一点,深灰色的围巾,藏青色的外套,在某个难以察觉的角落,似乎还支棱出一撮翘起的发梢。

       欧阳从霓虹妹妹说到学校食堂,从东京银座说到各式居酒屋,日本的垃圾分类让他痛苦,日本的海鲜刺身又使他快乐。他还是没能见一次新垣结衣,每回学校要交作业他就会无比想念有老高的日子。

       他说他没在国内见过这么大的雪,说他也想去看看纽约的冬天,最后还有点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,高述来东京也可以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白君妍早就出卖了欧阳的攒钱大计,但高述始终反应平淡,他只是习惯性说了声“好”,就轻而易举按捺住了所有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只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高述忽然觉得,或许还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纽约的雪来得突然,等高述起床看到手机,距离欧阳发消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。隔着窗帘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反射光线,高述拍了张雪景给欧阳回过去,再洗漱回来,欧阳已经在对话框里刷了一连串“心领神会.jpg”的表情包。

       高述坐在餐桌前嚼着刚加热好的三明治,吃饭时玩手机并不是什么好习惯,所以他只是冷酷无情地回了四个字:有事起奏。

       欧阳不屈不挠,响响亮亮叫了声“爸爸”,又继续发: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约定吗?

       高述:?

       无事退朝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,对面欧阳又噼里啪啦敲了一串:

       ——老高,下雪了!

       ——下雪了!

       ——雪了!

       ——了!

       高述被这种卡带式复读弄得噎住,他放下三明治双手拿手机,对着键盘戳了几个字:……你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老高,你变了,你好冷漠!

       ——痒痒鼠休想再让我帮抽卡!

       ——从此我们恩断义绝!你不再是我爹!

       高述看了眼瓷盘里的早餐,似乎是觉得放在空气里太久,已经沾了数不清的细菌。他端起瓷盘进了厨房,把凉掉的三明治倒进了厨余垃圾桶里。

       对话框左上角反复显示着“对方正在输入”,高述站在窗前静静地等。社区志愿者在楼下铲出了一条条行人通道,路边厚厚的积雪里又落满了脚印,雪人奇形怪状,枯枝败叶落了一地。

       国内确实很难见到这么大的雪,高述在渐起的日光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卧槽,差点忘了明天早上要考试,我先爬,爸爸晚安!

       高述拉上窗帘,在天光大亮里回了句“晚安”。玄关处的外套和围巾被室内暖气烘得染上余温,高述微皱着眉穿戴好,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这是纽约的冬天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实验室里飘着咖啡的微苦,新来的研究生还是过分热情,桌面上混杂着未干的酒精和清水痕迹,需要处理的实验数据都分门别类贴好了标签。

       高述站在桌前,既没有办法放下东西,也不能回头对女生大发脾气。最后还是教授过来帮忙解围,女生被安排出去借阅资料,高述等了几分钟才把咖啡扔进楼下的垃圾箱,再回来重新给桌椅消毒。

       教授与高述保持着他所能接受的安全距离,声音不大,只需要确保高述能听得清。他说,高,我以为按你的性格,会拒绝得再直接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高述露出一个不算敷衍的微笑,用沉默表示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哪怕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,只是因为想起曾经欧阳在某个凌晨大呼小叫给他打电话,说有个超级卡哇伊的霓虹妹妹跟他告白,他该怎么表示社恐阿宅不需要真爱。

       可能夜晚确实会使人降智,高述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,接着果断掐断通话,点开弧了白君妍大半天的对话框,问她女生有哪些最讨厌的直男发言。

       这事就等于落了把柄。

       可在做贼心虚以外,高述又觉得,如果那个被拒绝的人是自己,那他应该会想要再委婉一点的回应,毕竟每个人都有高高在上的自尊心。

       今天要完成的实验进度不算麻烦,高述按部就班检查数据,顺便还能分心想想欧阳的“心领神会”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他很早就清楚,人不应该对未知的事物抱以过高的期待,可他又重复告诉自己,他并不是想求什么心想事成的结局。他只是觉得,如果欧阳真的愿意为了他来一趟纽约,那么或许他还能继续在这场梦境里长睡不醒。

       离开实验室前才把手机开机,欧阳的语音条在置顶,但高述莫名紧张,一直把其他的消息都处理完,才敢连上蓝牙点开来听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卧槽,什么鬼,极端天气航班可能取消,我等了一天的确认短信就给我发个这个?卧槽老高你说我要不要去投诉,气死我了。

       高述取下耳机,眼睛极缓地眨了眨,才慢慢把头低下去。他回了句“注意安全”,侧身和整理设备的师兄打了声招呼,舌尖舔开干涸相连的双唇,才裹紧围巾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镜片瞬间蒙上遮蔽视线的雾气,而窗外的雪花还是无休无止地漫天飞着。

       高述想,纽约确实下了场很大的雪,因为降雪会带走所有温度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欧阳无数次尝试过跟高述耍赖或者发脾气,但说谎确实是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全新体验,虽然感觉自己其实演技还挺不错。

       他捧着手机在床上坐卧难安,本来就乱的床单被子直接给滚成了一团狗窝。欧阳在等身抱枕上蹭了又蹭,终于忍不住“啊”一声叫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我好慌,这样真的不会翻车吗?

       白君妍很快回复:当然不会啊,这样才能给高老师一个惊喜嘛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万一老高真生气了怎么办?

       ——要是他不来接我,我一个人在机场过夜,不就很空虚寂寞冷?

       ——……

       ——欧阳学长,你这话很奇怪哦。

       有些事就不能细想,欧阳屈指扶了扶眼镜,在空调外机运转声里长按屏幕点了撤回。卫衣帽带垂在身前,欧阳左右交叉着揪起来,双手一拽就勒在喉咙上。太难了,他想,男人何苦为难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提醒出发的闹铃响了个惊天动地,欧阳揉着头发从床上滚下来,挑了几件过冬的衣服乱七八糟塞进行李箱。

       白君妍事先就给他发了几页纸的跨国出行注意事项,欧阳胡乱对照着看了几眼,就掐掉闹铃火急火燎冲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刚关上门,正好收到白君妍的消息:

       ——欧阳学长,其他的忘了都不要紧,钥匙和护照一定要记得带哦。

       欧阳原地失忆,木着脸把书包翻了个遍,才在角落里找到钥匙。室外的寒风撞上窗户,剧烈的震动仿佛要让玻璃濒临破碎,欧阳手冻得发紫,艰难把钥匙对准锁孔,在玄关处找到了他的护照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纽约的傍晚,通明的灯火与昏暗的天空无缝接合,路灯渐次亮起,给消沉的夕阳铺上一层橙黄的底色。

       车辆在晚高峰的马路上川行驶过,每个十字路口的信号灯都像是秒数出了差错,绿灯短暂而红灯漫长,油门还没能踩下去,往往紧接着就是另一脚刹车。

       防滑链将积雪压成湿漉漉的碎冰,车载空调喷出的暖气似乎也裹挟了潮意。高述指尖敲击着方向盘,视线虚虚聚焦在不远处明暗交界的半空,有些焦躁地等待着他在这个路口的第三个红灯。

       收到欧阳的信息是三十分钟前,而高述直到发动了汽车才意识到或许这一次轮到了他被欧阳骗。

       雪天的路况更加复杂,广播里陆续播报了好几则交通事故。高述小心避开了几个事故频发街区,却还是在这个路口被信号灯彻底拦住。

       商场的霓虹灯在夜色里流光溢彩,广场上的LED屏轮番播放着各大品牌的圣诞新品广告。巨型圣诞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彩灯和装饰品,人群像是层叠的浪潮,手机后置的闪光灯连成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尖锐的鸣笛声里掺杂着鼓点强烈的音乐,高述终于顺利驶过这个路口。

       抵达机场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,航站楼里断续响起平稳的机器女声,高述找到泊车位熄火下车,迎面先被凛冽的夜风割痛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呼吸都具象成浓厚的白雾,高述在背光处抬手轻轻搓了把脸,才逆着人潮走向接机送机的通道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并不难找,没有几个人会在接近零度的气温下把一件加绒的红色卫衣当成外套。估计是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,欧阳的头发乱得不成样子,航站楼的灯光垂直照下,落在地上的影子直接成了一团惨遭蹂躏的鸡窝。

       高述突然定在原地不敢靠近,该说什么好呢?好久不见?我很想你?好像都不合适。

       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,报站和嘈杂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,潮水无声翻涌,在空气里轰然坠落,将高述砸得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   所有的假定原来都并不成立,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不甘心,不得不承认他一直都在做着一场不切实际的梦。山峰与石壁间总有川流相连,蒲公英与柳絮也会在风里飘摇到未知的溪河,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真的隔绝开身上牵扯不清的线。

       高述抬眼,看见视线里的欧阳朝自己挥舞着右手。

       “喂!老高!你怎么才到!我都在这儿等你好久了!”

       还是那副懒得动弹的模样,欧阳坐在行李箱上,双脚扒拉着地面,漂移一般穿过人群滑到高述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就像终于停止了精疲力竭的兀自挣扎,高述垮下紧绷的肩膀,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坦然的笑。他朝欧阳张开双臂,再无所顾忌地交付怀抱。

 

       雪花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橙色,整片天空都被遮挡得无法分辨,雨刮器调到最大功率,车灯也只能勉强照亮路面交通。

       看不见星星,不过没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要先熄灭月亮,太阳才能再次升起。

 

 

END.

 

 

* 希望平行世界里的每一个他们都能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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